□ 马旭明
去大树沟弄“剑”,老师谋划了有些日子了。这次终于逮到了机会。车上山梁时,窗外,黄风土雾又来了,风只对风说,黄土只对黄土说。窗内,“山高水远,三人一碗,只许洗脸。”这是缺水年月的笑谈,表兄只对我言。
说是弄剑,更像寻根。许多会宁人的根在定西,皮影戏、小曲的源头也在定西,今天,牛门洞、窠立台的彩陶仍在定西,如此,会宁更像是定西送过门的孩子。
越往大树沟走,地势越高,植被越好,生态越好。循沟而上,我们应该到了水流的源头。那是水的根。山梁开始有了明显的分叉,将沟紧紧地揽在怀中,那是梁的根。
大树沟的根在安定区高峰乡麻地湾村。三座绵延的山梁夹着两条沟涧。东与渭源县秦祁乡接壤,南与临洮县漫洼乡为邻。三梁加两沟,看起来就像个“个”字,“个”不就是一棵树吗?一棵大树沟的大树。
沟底产泉,长树,泉根与树根在地下交错。梁畔种土地,住人家。土地就是人家的根。高寒二阴山区的地理位置,让这里的马铃薯和高原夏菜扎下品质的根。
身居光梁上的大树沟,自然灾害极易翻越,旱灾、雹灾、涝灾已有毛根。我们惊奇地发现,每道梁的最高处,总立着一个土堆。剑兄说当地人叫插牌,为祭祀自然所用。春秋各一次,春祭多祈愿,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、五谷丰登。秋祀多感恩,感恩丰收,感恩土地,感恩自然。这是大自然的根,也是庄稼人对大自然最神圣诚挚的祈拜。
从一道梁到另一道梁,土地跟着我们,大树沟最多的是黑土地,长庄稼;其次是黄土地,住人;还有些是红土地,难以想象能长些什么,可大树沟人依然公允地对待。每一溜土地都不太宽,可上面的地膜压得格外扎实,梁顶上风大啊,得让地膜扎下根。从一道梁到另一道梁,坡上的药材也跟着我们,丹参、秦艽、甘草、柴胡、地骨皮都有根,这些根可治百病。
从一道梁到另一道梁,地里的庄稼也跟着我们,刚放出来的玉米苗,正在舒展着久屈的身子。还有大豆和扁豆,雨水限制了它们的想象。
从一道梁到另一道梁,地头的水池也跟着我们。只要是菜地,地头都有一个自建的水池,水从大树沟沟底里抽存。
剑兄活得很有弹性,至少喝酒是有弹性的,敬二碰一,刚好三,三生万物……说话很有弹性:“我庄里的总理都来了,你把帽子脱了。”“穷处过来的,餐巾纸只取一张。”签名就更有弹性,大笔一挥,一笔到底的流畅和恣意,像极了由着性子的大树的树根。
家里来人了,从进门,剑兄的招待就没停过。满碟子的肉香,直接上手更香。还有大老碗的鸡汤,喝了一碗想两碗,你想喝几碗就几碗。西瓜、烧烤,先来一拨,酸酸的浆水再来一拨。这是情义的根。
酒也带根,过来过去,几杯热酒下肚,剑兄说话有些皱皱巴巴,施不展。卫宏兄这样总结,你这说话,就像年轻那会儿穿的第一件西装。
一屋子人都笑了。
大树沟有根,种啥长啥,种啥成啥,种啥收啥。大树沟的根,老粗了,那些根深蔓长的,还有善根、福根、慧根、义根。
酒至半酣,几声炸雷响过,噼里啪啦的雨点儿,敲得半醉的欢乐摇摇晃晃,不一会儿,檐雨如珠玉般落下。要回去了,天刚好放晴。我们来时,群山是黄色的,有些浑浊,我们回时,众山是绿色的,格外清澈。
“去了,就带一场雨。”雨只对我们悄悄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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